“冬冬,我想是病得不轻。昨晚我同她沐浴,事到如今我也不懂为何我二人会一道沐浴。她瘦,但很美。真的,她很美。那种我说不出也画不出的美,很特别,虽冷,却勾人。我脑子发热,看她赤身背对我,我很想去抱她。可她不是那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人。那人是主动相邀的,我也才能大大方方。她对我没那个意思,我是不好勉强的。我一人有病也罢,冒犯冲撞了她委实罪过。我与她关系才近些,如此就很好,我不求许多。冬冬,你可能明白我想的?我当日鲁莽冲撞了你,那之后虽不再结交谁,这回算得第二次,我想谨慎小心些,千万别吓着她。我昨晚在想床笫欢好于我究竟意味什么,我想了很久,得不出结果。我笨,得再给我些时间,下回来,我想必要比现在更清楚。”祭品摆下新的,融野又嘟囔:“是哪来的小猴小狐狸,你们饿了便吃,不要紧,我不会生气,冬冬也不会。冬冬还活着的话只会比我善心百倍,她是吃过苦饿过肚子的。”“冬冬,我明日再来看你。”把供养塔上叁字假名摩了又挲,双手合十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后融野离开塔林。回到绘间,正见真冬一手举酱团子一手于纸上画草绘,旁边是盛团子的碟,里头撂了叁四根竹签。“先生。”“你又去了。”“嗯,看看她,说说话。”“说哪些了。”两颊盈团,隐雪先生可爱得像十一月搜寻过冬食物的小松鼠。“先生对我的废话有兴趣?”咽团呷茶,真冬咂嘴后道:“左右无聊,你且聒噪也好。”拇指揩去她嘴角酱渍,融野取怀帕拭手。“就是说交到先生这个朋友,莫要因顽疾冲撞了先生。”“顽疾……?是指你好色?”“先生!”融野气笑了,“那非顽疾,好色就是好色,我承认就是了。”舍了颗团子给融野吃,融野道谢后两手奉怀帕接下。“先生不知,我打小多动,看不进字,忘性大,做事常一头兴,顾头不顾尾,也易鲁莽行事,幼时招惹了不少嫌弃。”“现下呢。”“现下就是先生看到的,说不上全好了,然要比过去安静些。”真冬摇头:“我看你话多得跟过去没甚区别。”
“先生说得是,可我也不是谁那话都多,大多时候松雪融野还是很文静的,先生。”眯眼打量完松雪融野,真冬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团子。“不信”写满她的冷脸上,融野挠了鼻翼:“那我画画,我画画话就不多了——先生准备作何屏风?”“卧龙或雏凤,你带的《云龙图》许能派上用场。”融野却不吱声了,猛一下安静得真冬不适应。“画麒麟吧!”“没见过。”真冬道。“卧龙雏凤先生就见过了?”拉了真冬的手,融野仅敢用叁分力带她出绘间,生怕拽散先生不若风筝牢固的身子。“走,去书库瞧瞧。”想一出是一出,真冬信了她顽疾傍身。禅院藏书量极大,融野每每来此七天,无聊遂拾本翻阅,不定能看进去多少,磨磨耐性。《天地珍兽图鉴》在手,翻开“麒麟”一页,入眼是长脖褐斑的巨兽,人只它腿那么高。“是郑和带回大明献给成祖的,先生。”后世称为“长颈鹿”的巨兽,真冬死活不觉得它比卧龙雏凤高明在何处。卧龙雏凤没人见过才神秘才威风,这被永乐帝唤作“麒麟”的巨兽么……想起松雪融野随身的短刀刀镡,那确是麒麟,然纹案小得仅堪辨认。“真要画?”站于梯上,融野接过真冬递回的《天地珍兽图鉴》。又翻了几本讲奇珍异兽的,融野念道:“龙首、鹿形、马足、牛尾……仁兽……啊!是这个!呀——!”一激动,梯上融野脚滑踏空。眼看情势危急,真冬迅步一闪,由松雪融野“吧唧”摔在地上。融野是皮实,摔不坏的身子骨,可也疼得够呛,顺带丢人现眼。“先生也不接我……”“我闪,最多摔着你,我不闪——”“死的就是先生了?”给她拍了灰尘,真冬道:“你且疼顾我些。”“我是想疼顾先生的……”真冬就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