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哪走?松雪府可不在这头。”“我要去见一位大人,明卿。”天都要黑了,哪位大人有事不能明日见。“你说的‘大人’,莫非是那个被我踹了一脚的纪州黑皮?”真不像是学识教养得大学头青睐的和泉守之长女会说的话。未搭腔也未回身,融野但听照子接着道:“这话本不该由我多嘴问的才对,虽同谁做是你的自由,但你抱过的女人们就没一个介意你沾花惹草吗?”融野两眼瞪得老大:“如何是沾花惹草了,我与她们并非夫妻……”“你是没偷没抢,然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在情爱上装傻充愣。所谓坦率和诚实,不过是你肆无忌惮伤人心的通行札,狡猾,而且卑鄙。”友人言激声厉,融野难得机灵地听出了她的愤懑因何而生。“你早就想骂我了吧,明卿。”回头看到夕阳下的友人,友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站在那,一个身姿颀长的武者。“我已不会和朋友做了,不会再有人伤心。知还的事我很抱歉,你骂我骂得或许也没错,或许不是你的错觉。但我笨是真的,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容我想想。”明卿就是这般女子,话不多,一旦说起来便句句戳人要害。融野对她没脾气,只因有这样的朋友,时不时拿小锤敲打你混沌的脑袋能让装不出笨的松雪融野清醒清醒。可清醒后呢?明卿又不给解决的法子,怪委屈的。她松雪融野从不蓄意伤害谁人的心,到了还是有人因她伤心。装傻充愣,狡猾卑鄙,融野不想承认,也没道理承认。床榻往来,她自认向来磊磊落落、坦坦荡荡。更多的她还要一个人发呆神游,一个人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方得开悟。但今晚她不愿一个人虚度。“大人仍脱不开身,烦请您先行入邸。”青山别邸前等了会,吉宗的侍从匆忙赶来。
知她事多,却不料繁忙至此。有一刹那,融野后悔揣着心事见她,又在天边最后一缕微光收起时随她的侍从走入别邸。青山别邸是属西条藩的清幽宅邸,与西条藩邸相距甚近,乃后世私立名门青山学院大学的旧址。纪州藩二代藩主德川光贞之妹松平赖纯所领西条藩石高三万,加上长姐所赠纪州藩领内的两万石领地,统共五万,因而辟出一座别邸给外甥女住实非难事。来过几趟留宿过几夜,守卫别邸的侍从应都脸熟了,然融野仍未习惯于她们的注视下走进。说她是客,是又不是。说她是葛野大人的朋友,也不全是。“这里除了你们大人没有别人了么。”“今夜的话除了大人只有您。”沐浴时随口问了句服侍的少女,少女的回答令融野歪起脑袋。“啊,是这样。”本就理所应当的事,穿衣时融野暗笑自己愚笨,反应迟钝。熟悉的寝屋,熟悉的熏香。待她们放下卷帘,融野举步走入。书案上笔墨已摆好,还置有《金槐和歌集》跟《白氏文集》。融野记得她不爱读书,四书五经背得零落稀疏,和歌汉诗更是一窍不通。“大人说您长于诗画,特别吩咐了万不能寂寞怠慢了您。”但笑不语,融野捧起《金槐和歌集》翻开。此书乃镰仓幕府三代将军源实朝自撰。实朝公擅和歌,虽为武家栋梁,却在北条氏架空其将军权力后仰慕起王朝文学。「终不来之人,吾虽非有心等伊,回过神来方觉拂晓已至。」“这不是来了么,岂舍得要你等到拂晓天明。”手中歌集被夺,回过神来她已见到她有心等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