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鸣突然猜得到为什么江逸会来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喝酒,又为什么会说出刚刚这样的话。
他说无论还有谁,他在与其他人相比。
江逸从来没有在意过太子,所以必然不是因为太子,那除去太子便只剩简玉衍与邵惊羽二人。
邵惊羽还在赶回京城的路上,而且除了皇帝与邵惊羽以外无人知道当初那位女将军的真实姓名,江逸断然不会猜到。
而简玉衍,江逸最近与简玉衍有不少合作,简玉衍若是不曾提防,被江逸发现着实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从来不是隐忍的性子,想到了也就问了。
“少君”,颜一鸣喊了他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啊”,江逸低头看着她,目光平静,“原来让简玉衍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那名戏子也叫阿鸣,右眼眼尾也有一颗红痣,是巧合吗?”
“不是”,颜一鸣别开视线道,“那也是我……”
“你猜的没有错。”
江逸隐在暗处的手骤然握紧,心里疼的厉害,可是面上却依旧尽力控制着表情,“几日前简玉衍告诉了我简相安插的暗装,是你引导他这么做的。”
果然,江逸全部都知道。
“是我用阿鸣的身份劝他告诉你简相的计划。”
“所以是你为他求得了一条活路”,江逸唇边分明看得见笑意,声音却是已经冷到骨子里,“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救他”,江逸问,说出这句话时因为太过难过,耳边甚至有些失聪,声音有些颤抖语速有些咄咄逼人,“他这样的身份根本难逃一死,为什么要救呢,你爱他吗?”
“我不爱他”,颜一鸣叹了口气,重新对上江逸的眼睛,“一点点都不爱。”
耳边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似乎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江逸仔细将颜一鸣刚刚的话回想了好多遍,这才像回过神一般,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渐渐升腾起无尽的兴奋。
既然不爱,江逸问她,
“那他死了,你会伤心吗?”
“不会”,颜一鸣道,说罢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莫名的不安从心底蔓延开来。
江逸一直以来的温柔外表让她有些麻痹,直到这一刻,颜一鸣才陡然反应过来,他是永远带着笑意的佳公子,可也是踩着无数人爬到一人之下的冷血首辅。
这个人对自己有多容忍,对其他人就会多残忍。
“少君,你想做什么?”
“我想送他去死”,江逸说。
“我想让他去死,阿鸣,你知道原因,而我也,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当初为什么会和简玉衍滚了这个床单,实则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并非喜欢或者看重简玉衍,只是因为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处境。
一个戏子,故作清高实在好笑。
如今就算颜一鸣再想起来,也不会因为此事觉得简玉衍比其他人更亲近,但是显然,江逸很在意也很受刺激,甚至想因为这件事而要了简玉衍的命。
颜一鸣丝毫不觉得江逸是在开玩笑,依照江逸的心思与简玉衍如今的处境,江逸想灭了简玉衍的口,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到。
就像江逸说的,简玉衍这样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是死局,但就算真的不在意,颜一鸣还是不能让简玉衍真的死啊。
简玉衍若是死了,她回家的希望也就完全告破,就得永远留在这里。
颜一鸣慌了,对上江逸的眸子冷不丁一个寒颤,比起回不了家,扒马甲等等简直不值一提。
颜一鸣有些艰难的对上江逸灼热的眼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少君,其实这是个意外,我并没想……”
“意外?”
江逸挑了挑眉,脸色愈发不好,“难道他强迫你?”
“不是不是”,颜一鸣急忙摇头,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同江逸解释,思索片刻才道,“少君,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那个时候我是个戏子,与梅园梨园中的花旦们一模一样的戏子。被达官贵人看中赚的一条活路,从此也归他们所有,园中的女子是什么活法我就是什么活法,所以并非什么特别的原因。”
“就算是如此,可他还是拥有过你”,江逸静静的看着她,手指缓缓落在她的眉尖道,“我无法容忍。”
偏执是病,真的得治,颜一鸣有些崩溃,你不忍也求你忍住啊,你若是不忍我怎么办。
“少君”,颜一鸣抬眸认真看着他,“当初的身体并非是我本人,所以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用这么在意,简玉衍若是真的死了我不会太难过,但我依旧希望你能放过他,因为他活着却对我很重要。”
江逸捻起一缕她披散在枕边的长发,纤长的眼睫遮住幽深眸子中隐匿的思索极为自然道,“那我呢?”
“……你也很重要。”
“嗯”,江逸笑了笑,就像适才所有的低气压宛如幻觉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道,“但我想问的是若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