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感到一阵耳鸣,连同宛如走马灯一样的不堪记忆雪花般飘过眼前,它们都像残存的烛火摇摇晃晃在墙上,灭不掉,又亮不起来。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残留在耳边的仿佛还有那个夜晚站在陆竟成身边的男人沉在他耳畔对他说:“他完全可以杀掉你,让你彻底成为他的,可是他没有。他还是想得到你,你让他每天都因为渴望你,而感到刺痛,因为能见你一面,而感到慰藉。赵厅长,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日子非比寻常?你能影响他,他也能影响你,打破你循环往复的人生,你在这之后真的能忘记一切吗?当每一个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脑海里出现他的声音时,你是否也会每天因为渴望他而感到刺痛?你是否也会因为能见他一面而感到慰藉?”
这声音很轻柔,但千真万确发出一道笑声。
“你会不会将来想要知道他口中的终点站是什么?”
男人的神情此时此刻竟与那个恶魔一般的少年无甚区别,皱着眉又忍不住笑出声的神情。
相似的气味令赵东恍惚的意识里闪过一张好看的脸孔,像潜伏在有深海底的美人鱼始终在阴森森地凝视他,剥离被美化的外皮,只余下嗜血、冰冷的内里,在幽暗阴冷的海底等待窥伺着猎物,无处不在。
越美丽动人,越凶狠致命。
【叔叔,当生活变得无聊,就想想我。】
与赵东说话时的周广生笑声轻薄,整个人像一缕孤魂,更像是一片纸。
陆竟成更觉得自己和他是被爱恨交错的细线绑在一块儿,是彼此的敌人,是彼此的镜子,他们站在悬崖边上,陆竟成习惯着周广生狂风骤雨般的一切,忍不住满腔怒火,周广生计划着自取灭亡。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广生始终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和他对视,心底一片刺痛。完全可以毁灭这个人,可还是想得到这个人,不停输送执念,想到就心痛,只要能看到就高兴。就好像自己早早就被看透,而那个看透的人不为所动,甚至憎恶他。
这种被看透的羞耻心像是裸露在外的伤口一般,而抛开所有光鲜亮丽的名头和身份带来的荣光,对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从未爱过谁的男人来说,死亡和爱情同时摆在面前,哪一样都无法正视。
从前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去争去抢,无论怎样结局都会属于他。
可现在他不理解,也不明白。束手无策的同时好像做什么都不对,怎么做都不行,他真的已经习惯了,一个明明什么都拥有的人几乎是走投无路了,他意识到周广生其实什么都能感觉到,甚至一直在无比清醒地看着他,把他心底的那点渴望看得一清二楚,他自己同样也把周广生心底的恨意看得一清二楚,无论争与不争,都不会有好下场。
左右摇摆思考不出结果那同归于尽还成了捷径。
陆竟成这股束手无策的感觉无处宣泄,偏远地区的天地到处都充斥着雾气缭绕的深绿色,湿漉漉的松树伫立在空旷无垠的平原身后摇摇晃晃,天空静地出奇,长日将尽。
“我究竟是哪里得罪过你?”他握紧了手底下的手杖,脸上的每一次颤抖都是克制,陆竟成发自真心地问周广生。
“从法,近乎粗暴的噬咬,周广生没有反抗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回应,他们很少接吻,环绕他们的荒地很是见鬼的冷,银河般的群星闪耀在一片天鹅绒般的夜空上。
陆竟成只能听到血液在身体里穿梭的风一样的声音。不愿望见周广生眼里燃烧的东西所以他索性闭上了眼,呼吸纠缠在一起,窒息又潮湿,很痛苦,又痛快。
他能感觉到周广生温热的唇舌间又状似不经意地露出锋利的犬齿,紧接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的口腔内弥漫开来,唇舌间缠绕吮吸,霸道侵占,空气中充满了湿热与黏腻,一点点碾碎喘息与水声,冲撞成渣。
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忘记爱与恨并驱,在所有情绪的临界点失控。陆竟成狠命将周广生的后脑压得更深,几乎是要按压进身体灵魂里一般的狠戾与执念。
周广生有一双看起来就很凉薄的薄唇,配合着他总是锋利而不留情面的言语,让人感觉如坠冰窟,只有陆竟成知道,周广生的吻也是炽热的,就像他一样,和周广生接吻,既是吻、也是潮汐、是命运,是空气负了千百斤重似的挤压着他的呼吸。
因为姿势的原因,吞不下的津液水滴顺着周广生的下颔线缓慢划落,落进锁骨里,复又消失不见了,周广生用一只手捏住陆竟成的下颚,掰开了纠缠不休的呼吸与热吻。
比这个吻更炽热的是陆竟成的眼神。原本锋利的眼角眉梢染上湿润的潮红,喘声低哑,像是与初恋接吻一样。
周广生在心底嗤笑一番。